重开采轻修复，矿(kuang)山伤疤谁来补
半月谈记者 吴植 田(tian)中全 伍志尊
去年(nian)底(di)以来，半月谈记者多次到湖北(bei)随州广水市，看到当地多处(chu)山场因大规模挖山采石被严重破坏，生态(tai)修复明显(xian)滞后。有的(de)矿(kuang)山在开采期就多次因生态(tai)环境问题突出遭投诉并被责令整改，如今采矿(kuang)权已(yi)过(guo)期多年(nian)，修复工作仍面临(lin)多方(fang)面难题。
大山支(zhi)离破碎迟迟未修复
广水市位于(yu)秦岭向大别(bie)山的(de)过(guo)渡地带，山地和丘陵(ling)占国土面积九成以上。广水街(jie)道、十里街(jie)道、蔡河镇等地都存在挖山的(de)情况，多个采石矿(kuang)区和排土场废(fei)弃在主(zhu)路旁的(de)大山里。
在广水街(jie)道南山村境内，被当地人称为六猪咀的(de)山场有一个名为广水市昌盛采石厂的(de)矿(kuang)区。入(ru)口处(chu)的(de)“生态(tai)修复工程公示(shi)牌”显(xian)示(shi)，矿(kuang)区面积412.5亩，有效期限为2016年(nian)10月至2021年(nian)10月，工程计划包括2021年(nian)6月至10月在各区域实施削坡、绿化和清理等，并实现“矿(kuang)山全覆盖治理”。
然而，半月谈记者眼前的(de)却是(shi)一座没有实质性修复举措的(de)典(dian)型(xing)“半边(bian)山”式矿(kuang)山，高大山体的(de)东北(bei)坡从山脊被挖到山脚，多级开采创面不规则地裸露在外，陡(dou)峭危耸，矿(kuang)区坡道上到处(chu)散落着大小不一的(de)碎石。
位于(yu)广水市六猪咀的(de)昌盛采石厂 伍志尊 摄
在346国道广水市应广大道段玉(yu)皇顶一带，半月谈记者发现路南侧有一座砂石堆场，仍有车(che)辆(liang)将砂石运出。这片区域的(de)后面就是(shi)十里街(jie)道仙人洞村村委会(hui)和另一座矿(kuang)山。
只见一整座山已(yi)被挖平，机械设备(bei)闲置在多个角落。附近多位村民说，过(guo)去，这里爆破、开挖、运输等作业带来的(de)震动、粉尘、噪音和路损对他(ta)们的(de)生活造成影响(xiang)，现在矿(kuang)山停工多年(nian)了，却也不见修复。
广水玉(yu)皇顶矿(kuang)区航拍
346国道以北(bei)，在一片名为中华山的(de)区域边(bian)缘，半月谈记者探(tan)访了十里街(jie)道王家(jia)棚村付家(jia)沟的(de)一处(chu)大型(xing)排土场，以及马都司村龙兴沟的(de)一处(chu)废(fei)弃矿(kuang)山。据了解，付家(jia)沟排土场系(xi)广水市2011年(nian)至2012年(nian)修建G346国道应广段时设置使用(yong)。10多年(nian)过(guo)去，现场虽可见曾进行过(guo)边(bian)坡加固、废(fei)土清运，但仍有约百亩面积是(shi)缺乏植被的(de)黄土。
多个难题制约矿(kuang)山有效治理
广水市部分矿(kuang)山和排土场生态(tai)修复滞后和不到位的(de)背后，是(shi)当地矿(kuang)山监管治理方(fang)面存在的(de)多方(fang)面难题。
一是(shi)采矿(kuang)权设置考虑不周、开采方(fang)式粗放，加大了后期生态(tai)修复难度。据了解，昌盛采石厂2016年(nian)投产(chan)时，采矿(kuang)权本(ben)来覆盖六猪咀山脊两侧；2018年(nian)，一侧的(de)部分村民不同意实施开采，当地遂将相关区域调出，半山开采的(de)现状由此形成。同时，企业方(fang)未严格(ge)按照阶梯型(xing)开采要求(qiu)，遗(yi)留下大面积落差(cha)较(jiao)大的(de)垂直开采面，致使复垦难度大，也加重了山体滑坡等地灾隐患。
位于(yu)湖北(bei)省广水市六猪咀的(de)昌盛采石厂 伍志尊 摄
去年(nian)11月，按照湖北(bei)省第二轮环保督察组的(de)建议，广水市自然资源部门(men)请专家(jia)踏(ta)勘，提出了重设采矿(kuang)权实施“小开挖”的(de)方(fang)案，以期消除安全隐患，并实现生态(tai)修复。但周围影响(xiang)评估、新(xin)老采矿(kuang)权人生态(tai)修复责任衔接等工作，还有待推进。
二是(shi)相关采矿(kuang)企业长期不履行修复义务(wu)。针对位于(yu)玉(yu)皇顶的(de)广水市大山口石料(liao)厂，半月谈记者了解到，该矿(kuang)区2019年(nian)停产(chan)后，广水市自然资源部门(men)多次向企业发出矿(kuang)山恢复治理督办通知书，但企业负责人身居外地，一直不按约定履行生态(tai)修复义务(wu)。
三是(shi)当地职能部门(men)在合(he)力监管、处(chu)理采矿(kuang)和群众利益关系(xi)等方(fang)面存在薄弱环节。公开资料(liao)显(xian)示(shi)，有矿(kuang)山从开采到待修复的(de)全过(guo)程屡被群众投诉、被上级部门(men)要求(qiu)整改，当地国土、林业、环保等部门(men)时常处(chu)于(yu)被动状态(tai)。
湖北(bei)省广水市卫星图(tu)片 （图(tu)片来源：新(xin)华社卫星新(xin)闻实验室）
以六猪咀为例，2018年(nian)，湖北(bei)省林业厅“森林资源督查行动”发现昌盛采石厂超占林地，广水市林业局遂对其作出行政处(chu)罚；有群众反映“粉尘污染严重”，经中央生态(tai)环保督察组交办，广水市环保局遂对企业违法行为立案查处(chu)。2019年(nian)，关于(yu)“灰(hui)尘污染严重”的(de)投诉再(zai)现，随州市生态(tai)环境局根(gen)据市领导要求(qiu)，赴现场核(he)查，对企业下达了整改通知书。2022年(nian)1月，面对省生态(tai)环境厅鄂北(bei)专员办的(de)现场监察，广水市环保局表示(shi)，将督促企业严格(ge)按照新(xin)编制的(de)方(fang)案，“时限内完成矿(kuang)山全域地质环境恢复治理任务(wu)”。然而，过(guo)了近两年(nian)，这里的(de)修复难题又被省级环保督察关注到，广水市相关部门(men)才又行动起来。
严格(ge)监管和执法是(shi)关键
近年(nian)来，国内多地都出台了关于(yu)矿(kuang)山修复治理的(de)办法条例。针对当地矿(kuang)业发展迅速，但存在粗放管理、监管不足等问题，随州市根(gen)据矿(kuang)产(chan)资源法、森林法、环境保护法、湖北(bei)省地质环境管理条例，制定了《随州市矿(kuang)山生态(tai)修复条例》。该条例今年(nian)4月公布，将于(yu)7月1日施行。
条例规定，矿(kuang)山生态(tai)修复应遵循(xun)谁开发谁保护、谁破坏谁治理、边(bian)开采边(bian)修复的(de)原则。各级政府应加强工作领导，建立由多部门(men)共同参与的(de)协(xie)调机制。采矿(kuang)权人承担修复责任，并按规定设立生态(tai)修复基金(jin)账户，相关部门(men)监督检查基金(jin)计提使用(yong)情况。履行修复义务(wu)的(de)情况将纳入(ru)企业信用(yong)评价体系(xi)，对未履行责任、损害公共利益的(de)行为，可依法起诉。对在相关工作中滥用(yong)职权、玩忽职守、徇私(si)舞弊的(de)国家(jia)机关工作人员，依法处(chu)分和追责。
武汉(han)理工大学资环学院教授宋(song)少先(xian)说，矿(kuang)山修复欠账能否还上，关键在于(yu)各地是(shi)否严格(ge)执行法规。相对干(gan)旱少雨和重金(jin)属污染的(de)地方(fang)，湖北(bei)采石矿(kuang)山修复并不算最难，建议综合(he)用(yong)好自然恢复和人工修复两种手段。
多位受访村民表示(shi)，家(jia)门(men)口的(de)山山水水是(shi)一代代乡(xiang)亲的(de)生产(chan)资料(liao)、情感(gan)寄托，更是(shi)未来致富的(de)希望。
湖北(bei)省广水市卫星图(tu)片 （图(tu)片来源：新(xin)华社卫星新(xin)闻实验室）
针对矿(kuang)山修复落实不足的(de)问题，广水市政府最近在给相关部门(men)的(de)一份报告中表示(shi)，将建立健全矿(kuang)山设置、出让(rang)、开放利用(yong)、生态(tai)修复闭环管理机制，坚决扭转“重开发、轻修复”的(de)局面。一系(xi)列措施包括加强部门(men)监管责任，严格(ge)落实企业主(zhu)体责任，充分论证修复方(fang)案和复垦方(fang)案，确保资金(jin)充足，妥善处(chu)理矿(kuang)山开采与周边(bian)群众利益关系(xi)等。